使用「敘事神學」閱讀〈撒母耳記〉是一次極其精彩的旅程。這卷書記載了以色列從支派聯盟轉向君主立國的關鍵時期,其敘事充滿了複雜的人物、政治的掙扎和深刻的神學反思。
透過敘事神學的鏡頭,我們會問:這個關於王權崛起的故事,如何塑造以色列群體對「神的統治」與「人的統治」之間張力的理解?它如何揭示人對權力的渴望,以及神在其中的主權與引導?
核心前提:撒母耳記是「王權的神學辯論」
在聖經宏大敘事中,〈撒母耳記〉位於第三幕:以色列的關鍵轉折點。它承接〈士師記〉「各人任意而行」的混亂,探討一個核心的戲劇問題:
在人間君王的統治下,神還是不是以色列真正的王?如果是,神的子民應如何與人間權力共處?
這卷書不是單純的歷史記錄,而是一場關於權力、忠誠與順服的深刻神學戲劇。
敘事神學解讀〈撒母耳記〉的核心視角
1. 神的王權 vs. 人的王權:核心張力
敘事呈現: 以色列求立王的事件(撒上8章)是整個故事的轉折點。百姓想要「像列國一樣」有王來治理、帶領爭戰。先知撒母耳視此為對神的厭棄,而神則說:「他們不是厭棄你,乃是厭棄我,不要我作他們的王。」(撒上8:7)
神學塑造: 這個敘事從一開始就確立了貫穿全書的核心張力:神無形的王權與人有形的王權之間的衝突。它旨在塑造一個群體,使其對任何人間權力體系保持神學批判的距離,永遠不忘記耶和華才是終極的統治者。
2. 三種原型人物:對權力的三種回應
〈撒母耳記〉通過三位核心人物,展現了對權力和神主權的三種不同態度:
掃羅:被權力吞噬的王
敘事呈現: 掃羅起初謙卑(撒上9:21),但很快因懼怕百姓(撒上15:24)和嫉妒大衛(撒上18:8-9)而悖逆神。他代表的是依靠自身、試圖掌控局面、最終被權力異化的領袖。
神學塑造: 掃羅的悲劇警告群體,權力若沒有對神的順服和內在的品格,必然導致崩潰。他是「像列國一樣」的王的負面典範。
大衛:合神心意的僕人-君王
敘事呈現: 大衛同樣有嚴重過犯(與拔示巴通姦,謀殺烏利亞),但他與掃羅的關鍵區別在於對罪的回應。當先知拿單指責他時,他立刻認罪(「我得罪耶和華了」,撒下12:13),並寫下詩篇51表達悔改。
神學塑造: 大衛塑造了一個蒙恩罪人和倚靠神的勇士的形象。他被膏立不是因為完美,而是因為他對神有顆敏感、依靠和悔改的心。他預表了那位將要來的、完美的「大衛的子孫」——耶穌基督。
撒母耳:忠心的神權代理人
敘事呈現: 作為士師、先知和祭司,撒母耳一生忠於神,在混亂時代為神發聲。他膏立君王,也宣告神的審判,始終堅守神的話語至高無上。
神學塑造: 撒母耳代表了神的話語的權威。他提醒群體,在一切人間制度之上,神的先知性話語具有最終的判斷權。他是信仰群體的屬靈基石的典範。
3. 約與王權:有條件的恩典
敘事呈現: 神透過先知拿單與大衛立約(撒下7章),應許他的國位將永遠堅立。這是一個極大的恩典。
然而,敘事並未掩蓋後果: 這個「大衛之約」並非免除犯罪的後果。大衛犯罪後,刀劍永不離開他的家(撒下12:10)。恩典與審判在敘事中交織。
神學塑造: 這個敘事旨在塑造一個認真看待神的恩典與聖潔的群體。神的應許是信實的,但活在約中意味著要為自己的行為向這位立約的神負責。
4. 敘事的誠實:人性的真實與神的恩典
敘事呈現: 〈撒母耳記〉對人物的描寫極其真實,毫不避諱英雄的軟弱與失敗(大衛的姦殺、家庭亂倫與叛變),也記載了配角的英勇與智慧(如約拿單的友情、亞比該的機智)。
神學塑造: 這種誠實的敘事,塑造了一個不依靠聖人崇拜,而是依靠神的恩典的群體。它告訴我們,神在破碎的家庭、政治的陰謀和個人的失敗中,依然堅定地推進祂的救贖計劃。
敘事神學讀經法帶來的轉變
當你用敘事神學讀〈撒母耳記〉,問題會從:
「我們該如何效法大衛的領導力?」
「掃羅為什麼被神棄絕?」
轉變為:
「在我們的群體(教會、社會)中,我們是否也在尋求『像列國一樣』的領袖或模式,以致在不知不覺中『厭棄神作王』?」
「從掃羅與大衛的對比中,我們學到順服神與處理罪惡的根本區別是什麼?這如何應用在我們的領導和個人生命中?」
「神賜予大衛偉大的應許(撒下7章),對我們這些在基督裡(新約)的群體有何意義?我們如何活出『君尊的祭司』這一身分?」
「我們的群體如何能像撒母耳一樣,在時代中成為忠於神話語的『先知性聲音』?」
總結
用敘事神學閱讀〈撒母耳記〉,就是將它視為一部關於權力與忠誠的神學政治劇。它塑造的群體,是一個深知耶和華才是真正君王、對人間權力保持警醒、在恩典中接納悔改、並在混亂世界中堅信神仍在掌權的群體。這個故事最終指向一位真正的君王——耶穌基督,祂完美地活出了「僕人-君王」的樣式,祂的權柄建立在犧牲與愛之上,而非壓迫與掌控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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