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November 1, 2025

蔣介石論科學的學庸

 從純學術角度探討「蔣介石論科學的學庸」,核心在於分析他如何將《大學》與《中庸》的義理,與其所信奉的王陽明心學、孫中山「知難行易」說以及近代民族主義思想相結合,建構出一套服務於政治目標與民族精神建設的哲學論述。

以下為您進行純學術的梳理與分析。

一、 核心定位:心學化的「學庸」與「革命哲學」的結合

蔣介石對《大學》《中庸》的詮釋,並非純粹的經學研究,而是一種 「實踐的哲學」 或 「精神的動員」 。他試圖從中提煉出一套能夠振奮人心、指導行動、實現「復興民族」大業的哲學基礎。其學術根基主要源於:

  1. 王陽明心學:這是他詮釋「學庸」的根本視角。

  2. 孫中山「知難行易」說:他用此說來重新框架《大學》的「格物致知」。

  3. 民族主義與德國唯心主義的影響:強調精神力量、意志與領袖的重要性。


二、 蔣介石對《大學》的詮釋:「力行哲學」的藍圖

蔣氏對《大學》的解讀,完全跳出了朱熹與王陽明的傳統辯論,而是將其與孫中山思想強力結合。

1. 「格物致知」即「革命精神」的發動

  • 核心論點:蔣介石將「格物致知」完全等同於孫中山的 「知難行易」 。

  • 論證邏輯

    • 「格物」之「物」,不是外在的客觀事物,而是指 「革命的事業」、「人生的實踐」 。

    • 「致知」之「知」,不是科學知識或天理,而是指 「革命的原動力」、「行仁的本能」 ,亦即孫中山所說的 「天生的智、良能的知」 。

    • 因此,「格物致知」的真義是:在革命與人生的實踐中,去激發、恢復我們內心固有的、天生的革命良知與動力。他認為這才是《大學》古本的真義,而朱熹的補傳是畫蛇添足。

2. 「八條目」是「行仁」的程序

他將「格致誠正,修齊治平」視為一個連貫的 「行仁」 過程。

  • 這個過程始於內在良知的發動(格致),經過意志的純化(誠正),最終完成於外在事業的建立(修齊治平)。

  • 他特別強調 「誠意正心」 是樞紐,認為這是決定革命事業成敗的關鍵,即革命者的「心術」必須純正。

3. 《大學》是「內聖外王」的「基本哲學」

他總結道,《大學》之道,就是由「內心的建設」(內聖)到「社會的建設、國家的建設、民族的建設」(外王)的完整體系。這是他心目中「科學的」、系統化的建國藍圖。


三、 蔣介石對《中庸》的詮釋:「誠」的形上學與軍事化倫理

蔣氏對《中庸》的發揮,集中於 「誠」 這一概念,並將其提升到無以復加的高度。

1. 「誠」是宇宙與革命的原動力

  • 他繼承並極端化了《中庸》「誠者,物之終始,不誠無物」的觀點。

  • 他認為 「誠」是生命的動力,是革命的原動力。一切事業、一切物質、一切勝利,都從一個「誠」字開始。沒有至誠,就沒有一切。

  • 這帶有強烈的唯心論與意志論色彩,將人的精神意志視為創造和改變現實的決定性力量。

2. 「中庸」是「力行」的實踐準則

  • 他反對將「中庸」理解為妥協與模稜兩可。

  • 他認為「中庸」是 「無事不合理,無時不得中」 的 「力行」 狀態。它不是靜態的,而是動態的平衡,是在實踐中隨時找到並堅持最正確的路線。

  • 他將這種「時中」的觀念,應用於軍事與政治決策,要求部屬在複雜多變的情勢中把握「中道」。

3. 「天人合一」的軍事化解讀

  • 他將《中庸》的「致中和,天地位焉,萬物育焉」與軍事勝利聯繫起來。

  • 他認為,一個軍隊的統帥若能以自己的「至誠」達到「中和」的境界,就能感天動地,使「天時、地利、人和」都為我所用,從而奠定勝局。這幾乎將「誠」神化為一種超自然的力量。


四、 學術總結與評價

從純學術角度看,蔣介石的「科學的學庸」具有以下特點:

  1. 強烈的實用主義與工具化傾向:其詮釋完全服務於「復興民族」、「完成革命」的政治目的,《學》《庸》成為其「力行哲學」的註腳。

  2. 心學化的詮釋路徑:他繞過朱熹的理學體系,直承王陽明,將「學庸」的核心從「窮理」轉為「致良知」,從「知」轉為「行」。

  3. 哲學上的唯心論與意志論:極度誇大「心」、「誠」、「精神」的作用,具有鮮明的德國唯心主義與軍事領袖色彩。

  4. 對傳統注疏的顛覆:他完全否定了朱熹對「格物致知」的註解,並以其政治權威支持自己對《大學》古本的解讀,這在經學史上是一個獨特案例。

總而言之,蔣介石對「科學的學庸」的論述,是一個特定歷史時期的政治領袖,為了民族復興與精神動員的需要,對中國古典資源進行的一次高度目的論、心學化與軍事化的哲學重構。它是一套「行動者的哲學」,而非書齋中的學術。 要理解 twentieth-century 台灣的官方意識形態,此一論述是不可或缺的關鍵一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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